在春天的风中烧掉满腔爱意。
因为一首诗想起了你,是奥登的那首《致拜伦勋爵的信》。
“我知道这个国家崎岖多山岭,气候多变又冷到滴水成冰,于是环顾四周要找些轻快流畅的东西,径直挑中了温暖又富有教养的你。”
短短的几行文字,轻而易举地敲中了我的心巴。
读这首诗时,我已经踏上了远行的路。
落日的余晖透过车窗,洒在我宝蓝色的披肩上,又满怀热烈地扑进我的双眸。
沿途一路好风光,在同伴们惊叹戈壁荒漠的无垠时,我突然委屈地哭了。
嘿,费先生,你知道吗?
不久之前,我还能和朋友云淡风轻调侃这段感情,而脸上不露遗爱怯色。
我跟朋友说了很多过去的蠢事。
十几岁的我会因为你喜欢上别人,蹲在人来人往的街上嚎啕大哭,也会为你写上厚厚的三大本日记,每一页的开头都是你的名字缩写。
即使日后为了重新开始,我把它们烧了个精光。
我原本以为我已经足够成熟,能客观体面地迎接人生的每一场告别。
但这一刻,我为自己的原形毕露而感到羞愧。
坦诚说,我没能跨过你这道坎。
很多次路过你家都在想会不会遇到你,我在脑子里演习过n种开场白,但至今为止一次都没用上。
某个瞬间,我意识到自己真的失去你了。
缘分已尽,一别两宽,各生欢喜。
费先生,你不是我,所以你无从得知你在我人生里有多么举足轻重。
你陪我走过青葱年少的朝露与晚霞,伴我听尽鸟叫蝉鸣,也陪我吹完凉爽的秋风,走过北国的冬天。
春夏秋冬,四季寒暑,处处有你。
你几乎重组了我分崩离析的精神领土,亲手教会我如何在浩浩汤汤的世间独立行走。
某种程度上来说,你救活了我。
我逼仄昏暗的人生里,从未被人特殊优待过,也没人跟我说过我的存在对他的意义很特别,更没有人愿意俯首称臣,只做我一个人的伟大信徒。
你给了我一种微妙的安全感,无论外界如何斗转星移变幻莫测,你都会始终如一站在我身边。
你就像僧人手里的转经筒,赐予众生脱离苦海的热望与慈悲。
那时我年纪尚浅,凭借你这股东风,在人山海海里兴风作浪。
现在想来,那些激烈的争吵和孜孜不倦的试探,悉数来源于我年少时的自卑。
我深知你我差距悬殊,在很多人眼里,资质平平的我配不上你。
我试图通过你的退让和低头,来验证你爱我的忠贞。
那时我愚蠢固执地坚持,只要两个人相爱,就一定能跨越世俗的刀山火海。
转眼间,我成了一个难搞的大龄不婚女青年。
到了我这个年纪,已经很难从情情爱爱中获得些什么了。
当然也有好处,再也没有人能轻易刺痛我伤害到我。
但你偏偏是少数之一。
你是横亘于我心里的一棵刺,呼吸时不会痛,但下咽的每一秒,都在提醒我它的存在。
它不影响我活着,但疼起来会要我半条命。
那个曾经以为没有爱会死掉的小姑娘,真的死在了某一年与你分开的春天。
之后的几年,我带着一颗空洞疲惫的心四处漂泊,妄图走遍祖国的大好河山。
途中路过的每一间庙宇楼阁,我都驻足于前祈愿你觅得佳偶良缘,一生平安喜乐。
我明晰你我各自的未来,你会和一个我不认识的曼妙女子踏入婚姻,一起享受子孙承欢膝下的天伦之乐。
对于过去的解读,就当我受神明指引,偷偷来到你的城池短暂停留。
喜欢会随时间淡薄,爱意会跟着离别消失。
我不再遗憾你我未能共度余生,曾经来势汹汹的情感里,如今只剩下感激。
多亏当年你在人堆里牵起角落里的我,带我走出那段暗无天日又刻骨铭心的学生时代。
在很多个无望痛苦的深夜,在无数次自我厌弃的边缘上,这段感情紧紧拽住了我。
时至今日,你依然在给我力量去对抗无意义的人生。
谢谢你滋养了我匮乏的情感,带我领略人生百态的全貌。
岁月忽已暮,回路远迢迢。
从前祝我们,现在祝你我,愿此生不复相见。